出轨行为向来是受人唾弃的,但四年前的日剧《昼颜:工作日下午3点的恋人们》,胆敢为出轨者发声,最终使其成为了风靡一时的现象级作品,一直到今天还依然被影迷剧迷们津津乐道。初看剧版《昼颜》时,我心中其实是疑惑的,虽然这无疑是一部高水准的电视剧,但无论是剧情之曲折、演员之表演和台词之精炼,《昼颜》在日剧中显然还没有到达所谓“神剧”的层次。
在与久居日本的朋友交流之后,我才了解到,所谓“现象级”作品,真的是以“现象”为根基的。在我们看来“毁三观”的不伦之恋,在日本竟然是很常见的现象。曾经有调查的结果显示,平均每4个日本的家庭主妇中,就会有1位出轨,可以说是相当高的概率了,这要是放在中国,土地沙漠化问题都可以彻底解决了。
所谓“平日昼颜妻”,指的是工作日的下午三点之后到丈夫和孩子回家之前的一小段“真空期”,很多家庭主妇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里与自己的婚外恋对象约会,而电视剧《昼颜》则恰恰是将这种日本人心照不宣的事实猛然端到了台面之上,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。
与之相伴随的,还有很多关于日本的家庭与婚姻的怪象,都在电视剧《昼颜》中有着不同形式的透露。比如日本的男人在发现妻子出轨后,很多情况下并不会选择离婚。家庭的破碎会间接影响到自己的在职场上的前途,无法兼顾家庭的男人,其工作能力的全面性也会受到质疑。不得不说日本男人果然是事业为重,这换了在中国,有几个男人被绿了之后还能按兵不动?
更有趣的是,日本的出轨现象,往往是发生在两个已婚人士之间。因为如果一个已婚人士选择了一个单身人士出轨,一旦事发,已婚人士的原配有权向单身人士索要高额的精神损失费;但若是两个已婚人士之间的不伦恋情,则双方原配都有权利向第三者索取赔偿,则最终的结果大多是相互抵消掉了,无形中降低了出轨的经济风险。
当然,电视剧《昼颜》最为出色的地方,是在于对出轨人妻的心理状态的深度刻画。无论是老公爱老鼠胜过爱自己、已经深陷在无性婚姻中的纱和,还是被老公当做一台冰箱修都懒得再修的利佳子,都是失败婚姻中的牺牲品。当在无爱的婚姻中,与婚外的真爱猛然相遇时,出轨人妻所面对的道德困境,在剧版《昼颜》中被表达得淋漓尽致。
电视剧《昼颜》的最后,利佳子和纱和的婚外情各自收场。第三者受伤离开后,利佳子夫妇重回模式化的婚姻生活,另一边则是在双方被强行“好说好散”之后,夫妻离婚,纱和远走他乡。当然有遗憾,但却是在道德压力之下最好的结局了。
到了电影版《昼颜》中,离婚后的纱和与北野老师意外重逢,再燃爱火。依然是西谷弘导演,依然是井上由美子编剧,依然是上户彩和斋藤工的CP,依然还是那首熟悉的《never again》以及夏日炎炎中湿漉漉的暧昧与美好——还是原来的配方,可却不再是熟悉的味道了。
电影版《昼颜》一年前在日本上映之后,反响平平,与四年前的剧版之热度可谓是天壤之别,辗转一年之后来到国内上映,依然是不温不火。不仅票房在《复联3》的持续笼罩之下一败涂地,评分也仅仅收获了一个勉强及格的分数。
为什么呢?
我的答案是:故事的基因变了。
在剧中,纱和是饱受冷落的人妻,北野老师则是被强势的妻子任意摆布,在婚姻中毫无幸福可言。那时两个人的相遇,是两颗疲惫空虚的心灵的碰撞,是两段失败婚姻的相互见证,是两个缺爱的可怜人的相互慰藉,是在世俗道德之外我们愿意去接受的一段辛酸爱情。
然而,在电影版中,纱和已经远离了过去的纷纷扰扰,完全可以开始新的生活,却依然还要去与有妇之夫的北野老师再续前缘,而北野老师也已经是有“前科”的人了,却还是不顾妻子选择了再次出轨。我们从不怀疑纱和与北野之间爱情的真挚,也从不吝惜对两人的祝福,但当明明可以有更多选择的时候,还是要搞婚外情,这就多多少少会让观众产生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抗拒了吧?
电影版的《昼颜》已经脱离了聚焦社会现实和禁忌题材的独特视角,转而变成了一场单纯的也狗血的婚外情而已。如果说电视剧《昼颜》中主人公们面对的是一个关于出轨的“道德困境”,那么在电影版中,早已经无轨可出的纱和再犯禁忌,面临的就是“道德绝境”了。
影片的最后,北野被原配妻子强拉着一同赴死的时候,所有关于爱情的偏执、癫狂、嫉恨与欲望都忍不住喷薄而出,形成了一副我们最为熟悉的狗血画面,仿佛琼瑶阿姨在岛国登坛作法一般。至此,电影版《昼颜》已经彻底打破了之前委婉的暧昧氛围,而最终强行“正三观”的结局,也尽显刻意说教的痕迹,让人觉得乏味而无聊。
其实作为婚外恋题材的延续,电影版《昼颜》已经抓住了很好的点子,可惜没有挖掘下去。片中纱和与北野几经波折终于破镜重圆生活到一起后,北野却因为纱和与男老板的接触而焦虑,纱和也因为北野暗中与原配妻子见面而惴惴不安。出轨的男女有真爱吗?当然有,不然这片子怎么能拍到现在?出轨的男女能长久吗?这就说不准了。
曾经背叛过感情的人,本身对感情的信任度也会下降——你会背叛曾经的爱人与我在一起,保不齐哪天就会背叛我再跟别人跑了。这样的一个悖论,是出轨者无法摆脱的沉重枷锁,亦是选择出轨那天起就会如影随形的原罪。
片中当纱和跟踪北野,发现信誓旦旦要离婚的北野与原配妻子有说有笑地同乘一车的时候,惶然无措的纱和急忙低下了头,手表上的指针,正指向了下午三点的时间。
《昼颜:工作日下午3点的恋人们》,这自食其果的宿命轮回,是何等的苦涩?
可惜电影《昼颜》没有为我们讲到最后。